《聽友投稿》我自殺了......

給神學少女 (以下所談之”教會”都不是一個地方、一個建築物，而是關係、是人，也是「教會」真正的意思) ．．． 「對上帝來說最諷刺的事會不會就是"自己"是祂百姓的偶像呢?」 或許「教會是祂百姓的偶像」感覺也蠻諷刺的。 巴恩斯的《上帝的混沌理論》(校園出版)這本書，是非常有意義的一本書。讓我更加認真思考我所信的那位究竟是...?只不過，我無法自己再讀一次那本書了。

我想分享的是一直在我腦海裡，卻好久不曾提起的事...也不知道要找誰聊才好。

（一）曾經我也被呼召

我是一個經歷了神精心地裝備，曾用心且認真預備自己要成為一個傳道人的人。

當初的我，哪知自己往後的人生不是一直與神同行、越靠越近...，而是像現在這樣..不知如何面對神、面對信仰、面對教會、面對自己。

現在大大攔阻我Believ-ING的是過去那深深給我溫暖、讓我知道何為教會、且受裝備的..."教會”。若這是神磨塑我的過程，這真是好大的一"關"啊...神啊!我真的過不去這關!

我無法原諒他們放棄了與我繼續對話，無法原諒他們不理解我，無法原諒就這樣讓我孤單一個人。

所以我也無法重新擁有"教會".

無法接納一個新的"教會”.

我不知道在這個前提下，我要如何"重新開始”?

做什麼饒恕的禱告都是在自欺欺人。

會不會我可能一直以來所信的都不是"上帝"， 而是"教會"或是我"所想像的上帝”?( 後者就是我前面提到《上帝的混沌理論》這本書的核心意旨之一)

我對這個"可能的事實"無法接受，也不知該如何面對。

（二）只要想到上帝，我就是在哭

2018年12月之後，上帝就一直越來越脫離我的想像...現在仔細想想，好像是偏不好的那一種。

(當然這其中有好的，過去我所信的也告訴我:「最後也會是好的」。只是那是頭腦的知道，我心裡並不相信最後也會是好的...)

我發自內心地悲鳴:「2019年網路上曾流行"10years challenge(十年挑戰)"。若2009年的我知道我10年後的光景是這樣，那我絕對會在我20歲以前就結束我的一生!」

因為17歲的年紀懷抱著夢想，若她知道27歲後不但失去了夢想，更充滿了絕望，是真正地絕望那一種，那麼她真的不願意活到那個歲數。

我現在29，很快就滿30了。(按我的算法，我其實現在已經在過30歲這一年了，人生的第30年正在進行式...)我不再有條件和資格懷抱著當初17歲時的夢想，若不為了死亡、是為了生存，我將如同沒有靈魂一般地再活十年......因為過去十年來，上帝給過我夢想，卻又一個個都收了回去，現在一個也不剩了..。

沒有懷抱著任何盼望或夢想的人，不是活著，僅僅是存在而已。(這也不是"人類”啊)

即使每每我說起這些、想起這些，總是淚流滿面...但終究扭轉不了任何我所在、所經歷的"世界”(my world)啊...。

．．．

花了這麼長的篇幅在闡述我的痛苦，是因為我認為我失去了我的信仰。我對上帝幾乎不再有什麼感覺，只要想到上帝，我就是在哭。

我不知道這樣的我，要怎麼信下去?

我做了非常多的嘗試和努力，例如花了一年多去修復和教會的關係，過程中也努力重新去適應教會生活，只是全部都以失敗收場，面對的過程也讓我更加自責和孤單。

然而，最讓我痛苦的是造成這一切的都是我自己!

（三）與傳道的對話

在2020年8月，那時的我突然像是聽到了「嘶!」一聲，然後整個人就支離破碎了。我面對巨大痛苦的時候一貫的行為就是「與世隔絕」(與所有人隔絕)。

．．．

以下是和傳道的對話⋯⋯

傳道：「妳突然退群這件事是最讓我錯愕，也讓我不舒服的，因為我會覺得這是切斷關係的表現。我知道妳那時有許多的糾結和痛苦，所以我也沒有想逼妳那時就做什麼，但對我來說，在那之後我們的關係已經是受到傷害的，而在妳回來面對面跟我談這件事之前，我都不覺得這個受損的部分能夠被恢復。

我願意給妳一段時間讓妳去沈澱，但我覺得也是時候表達我的感受跟想法。因為我不想表現的我都無所謂。事實上我是有點受傷的。」

當時我回覆:『很謝謝你願意跟我坦誠表達你的心情～現在的我，也開始能夠有一點點點點點點力量去面對這些，所以——對於我的不告而別，我感到很抱歉。帶給你的不舒服和受傷，我可能沒辦法彌補和修復，但其實對我來說——不告而別的選擇，也是非常痛的選擇，也是受傷的。

在之前你的詢問和關心，我也努力回答你，讓你知道我的狀態。現在...我覺得還不是回去聚會的時候，因為我造成的傷痛已存在。對此我感到非常難過，也很糾結。

我也不知道要怎麼做才好，只知道會是非常漫長的路。這樣的漫長，也讓我覺得很沒有盼望——還未出發以前，就覺得十分疲憊。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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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不知道為什麼對妳來說回來這麼困難，不知道是什麼讓妳覺得這是漫長的路。因為對我來說其實很簡單，就是回來了，把一些話面對面講開，關係就會漸漸修復。我們教會向來是這樣面對關係和衝突的，只要人在就可以面對，把該說的話說一說，就繼續是弟兄姊妹。因為讓我們痛苦的不是妳的存在，而是妳的不在。」

『因為對我來說，不是面對面講開這麼簡單；不是說了就有辦法解決或修復。我以前也認為這麼簡單，特別是當說出去的話，或努力回應上帝的行動——這些都看不見任何回報或是知道自己做的是否真的有意義的時候，我就什麼勇氣也沒有。』

「那天禱告會我拿到的代禱單背面是妳寫的一篇文章，是妳那時候對於信仰的一些反省以及經歷上帝的恩典。如果只是因為一時的不順利，或結果不如自己期望就覺得看不見意義，似乎太以偏概全了。只想說生命很長，想想過去，期待未來，也不是真如妳現在所看見的。」

『不是只有那些，那些只不過是像讓麵團發酵的酶。對我來說那些已經過去，不足以讓我停下來無法前進。一時的不順？我人生好像沒有順利過。最讓我不能接受的是：發現努力很久，仍然在原地踏步，就好像繞了一大圈一樣沒有任何改變，這一點才是讓我無法繼續走在有上帝的路裡。(信主到目前的這一生，赫然發現這個事實的時候是非常衝擊的.)

我再也無法承受，我的人生沒有一刻讓身邊的人覺得我是很厲害的人，或是與美好的事物或時光沾上邊的人。無論是信仰上、是實際生活上，我都沒有什麼成就。

簡單來說：我非常需要知道有人愛我、有人喜歡我。我很需要實質的肯定。而且不是我刻意去討好的，而是在我覺得理所當然、稀鬆平常的小事，也被人看見、讓人發現我的用心。

我知道我裡面現在有一個很大的謊言存在著：

“討好上帝一點意義也沒有，祂根本沒有你想的那麼好。”

「即使知道它是假的，但我無法打破。

因為我的感覺真的就是這樣，就算感覺會騙人又如何，重點是我信了。」

（四）我到底怎麼了

我發現我一直都只是在敘述我的現況，卻一直都沒有對你說到底變成這樣的根因是什麼(我也是花了一段時間才整理出來)。

在我翻了《別跟過去過不去》這本書之後，我發現原生家庭帶給我的傷害比我想像中還要大還要深，而且現在也還在發生、還在進行式。所以內在的我一直停留在小時候，無法往前走。

信主這些年來，我就是想要讓小時候的自己往前走，讓她變強壯，希望她可以成長到一種成熟，可以成為被主重用的人。就個人來說，也希望能從親密關係裡面感受到「歸屬感」。所以不斷努力著....，為著上面所提到努力著...。

可是我發現我辦不到，因為我的原生家庭不會有任何改變，我也沒辦法切斷我的原生家庭。

這種現實感讓我一蹶不振，也撞擊我對身邊親密關係的看法(失戀這件事同時也讓我覺得現實感更加沉重、難受)，以及對「家、家人、家庭」的看法(包含屬靈的家、家人、家庭)。

我陷入很大的價值觀混亂裡面。這些混亂不斷拉扯我、撕裂我。在我訴說上面這些話的同時，也讓我無比疼痛。這些不是「面對面說出來」就有辦法解決、修復的！

因為說出來，牧者傳道人也是要我仰望主，要我改變或調整。

那麼到底誰在乎過我的疼痛？誰看見過我的傷口？

和傳道這些對話，是在我驟然不去聚會，也不回覆任何訊息，與世隔絕三個月後的事。很顯然地，當時的我仍未走出傷痛和撕裂感。

「聽起來你覺得你在目前為止的人生中從來沒有覺得：

1.有進步

2.有被肯定

3.有被愛

4.有人在乎過你的疼痛

5.有人看見過你的傷口

如果你很認真也誠實的回想你過去在這裡的這段時間，想想牧師師母對你的關心，想想在你準備考試時師母會幫你預備便當，想想那些認真傾聽你的弟兄姐妹，然後想想在你還沒到這裡以前跟你來到這裡幾年後的生命。你還是覺得妳從來沒有進步、沒被肯定、沒被愛、疼痛沒被在乎、傷口沒被看見嗎？

我沒有說你不能痛苦，也沒有說仰望主就能不痛苦，但如果你決定讓你的痛苦來定義你的一生，並且讓你的痛苦否定身邊的人還有上帝在你生命中曾經所做的一切，也許現在也仍然在做的一切，你覺得這樣公平嗎？」

『現在是想說教？還是講道理？論公平？

我會有撕裂感，正是因為我心裡心知肚明你所說的一切。我害怕去教會，就是知道面對面以後，你們會跟我講這些。可是我不想聽，因為聽了很難受。我就是困在過去走不出來，無論好的過去、壞的過去。我都記得清清楚楚。

但是那些好的，完全沒辦法讓我重新有力量去面對壞的。我想對話就到這裡吧。』

「是講道理沒錯，但也是真心話。之所以講道理，是因為我全然相信一件事，那就是擁抱真實常常是痛苦的，但卻是走向自由的唯一可能。」

．．．

（五）我努力想透過穩定聚會來跟牧者恢復關係

隔年過年，我開始回教會聚會，前兩個月雖不到很”穩定”，但還是每週都出席實體聚會；而我這麼努力的原因是因為牧者說：「先”穩定”聚會(“穩定”的定義是要準時)，我們再來約談。」因為我想和牧者們修復關係。

其實我既明白又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。明白的是：知道穩定聚會了以後，我的全人會比較健康，這樣談話才不會互相傷害。

但不明白的是：若我一直達不到，我是否就沒有資格與你們約談？這樣豈不是本末倒置?

那兩個月的時間裡，沒有一個牧者和我談起「我為何消失」，我感受得到他們都害怕提起，好像深怕會招架不住崩潰失控的我。

那兩個月的時間也很漫長…，而且我覺得比我沒有回去要更加孤單。因為我身在其中，卻不屬於他們。不過我能同理他們的心情，過去他們一路以來一直都是在陪伴著破碎的我，我相信相較其他弟兄姊妹，他們需要花很大的心力在我身上，我也曾經好轉過許多；可是有誰會希望自己一再陷入困境，甚至傷痛生病呢？究竟有誰呢?我嗎..？

倘若牧者都如此害怕，何況未接受裝備的弟兄姊妹呢？他們豈不更怕？事實也是如此...

那兩個月我在別的小組，因為牧者覺得我原先待的堂會和小組我無法準時參與崇拜。而新的小組員們其實認識我更久，也曾和我同個小組，所以牧者覺得那裡的聚會時間比較晚，我比較能夠準時參與，就把我安排在那。

疏不知，我和那些小組員平常根本沒有任何交集，雖然她們都大略知道我的狀況，可是她們都很害怕面對「說出那些故事」的我，即使我努力要融入她們，但有很多我不知道、她們彼此卻知道的事，總是會被以「時間關係先略過」為由快速帶過。

所以，那兩個月中隨著我去聚會的時間越長，只能隱忍不發的那些傷口就開始流膿，我再次無法準時聚會，只是都還是會去參與實體崇拜。兩個月後，我決定主動跟牧者約談，他們若一直都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，那我何不先當那個跨出去一步的人? 我首先約了當初和我對話的傳道。

只不過，當初口口聲聲說「回來面對面談話之前，都不覺得受損能夠被修復」的傳道，卻不再覺得有和我面對面談話的必要了，也許他受損的部分已經被神修復了...。所以最後因為時間搭不上不了了之。而我也再沒有勇氣當那個開口邀約的人。(其實這之中，我都曾傳過慰問訊息給牧者們，可直接對話的人，則是當面說)

接下來的時間，我受到其他的基督徒朋友鼓勵，決定再次嘗試適應”新樣貌的教會”，設法找到平衡點。最後，我感謝神——有一位與當初事發經過最沒有關聯的牧者陪伴著我一直到2022年年初。只不過我好像2021年年末就不再參與聚會了，並非是我放棄了，而是我尚未和教會修復好關係，我又再度陷入更多的困境裡。

．．． 經過上面的這些，我也才重新認知到： 過去「面對面講開就還是弟兄姊妹」(我原來也是認同的，甚至與有榮焉)， 現在不再是了。(他們沒有發現，但我發現了)

（六）我自殺後，沒有收到來自教會的任何慰問

而接下來要說的事情，有點沉重。

我絕對想不到，這個舉動完全切斷了我與過去——所深愛的、讓我重生的、給我許多溫暖的”教會”(除了我所在的母會，也包含一些基督徒朋友)。

2022年3月底我自殺了。恢復意識後到如今，沒有收到來自牧者的任何慰問，或過去親如家人弟兄姊妹的慰問，連之前那位陪伴我一直到年初的牧者，都「害怕」來關心我。所以我直到今日，都還是覺得：上帝，祢為何要救我？

其實不只是他們，我當時失去了幾乎原先所有關心我的人的關心(只剩下一個，她是自始至終都沒有放棄關心我的朋友，也是我後來推薦神學少女的那一位)，他們都在我”清醒”以後和我再也沒有聯繫。有些人其實在得知我住院的時候仍然有關心我，只不過那時候和他們互動的我，因為一些副作用，導致我意識其實並不清楚，所以他們都被直覺反應的我給傷害了。事後的道歉，也挽回不了... 再後悔也沒有用。

他們無法理解我為什麼要選擇這條路(真的有那麼難理解嗎?如果一路以來看著我的遭遇以及是怎麼奮鬥的，還能說這樣的話嗎..?)，可能也十分害怕”被我傷害”。

「上帝，祢為何要救我？像我這樣的人有什麼值得祢救? 祢看，所有的人都離我而去，都 離 我 而 去 了 。」

我不知道有什麼樣的聖經人物，可能除了約伯吧，可以呼應和回應我的光景；但有很多人「不喜歡約伯」，例如我的母親就曾親口說她討厭約伯，理由是不喜歡這故事。(但她還是堅持是討厭，不是不喜歡)

回到文章開頭，「我所信的究竟是誰?」究竟是上帝?還是我想像中的上帝?還是教會?還是…?

「因為現在的我，比起上帝，我更加熟悉的是——死亡。比起天國，我更加熟悉的……也是地獄。」

若非看到最近更新的文章扎了我的心，若非近日發生了一些我明確知道沉默許久的上帝終於有所回應的事(可是根據近幾年經歷，神仍然可以說收走就收走..)，我不知道：原來我心裡還有一絲絲、連我自己都看得不是很清楚、閃著微光的盼望。